行宮

行宮

冷清古行宮，宮花孤寂紅。
白頭宮女在，枯坐說玄宗。

注解

⑴冷清：孤寂蕭瑟。

⑵行宮：皇帝在京城之外的宮廷。

譯文

早已空無冷寞的古行宮，

凋謝宮花依然開行艷紅。

有幾個滿頭青絲的宮女，

枯坐議論當年的唐玄宗。

賞析

元稹的這首《行宮》是一首抒發(fā)盛衰之感的詩，可與白居易《上陽青絲人》參互并觀。這里的古行宮即洛陽行宮上陽宮，白頭宮女即“上陽青絲人”。據(jù)白居易《上陽青絲人》，這些宮女天寶（742-756）末年被“潛配”到上陽宮，在這冷宮里一閉四十多年，成了青絲宮人。這首短小精悍的五絕具有深邃的意境，賦有雋永的詩味，傾吐了宮女無量的哀怨之情，寄托了詩人深沉的盛衰之感。

此詩首句點明地址：古行宮；二句暗示時刻：紅花怒放之季；三句介紹人物；白頭宮女；四句描繪動作：枯坐說玄宗。構筑了一幅完整動聽的圖像。當年閉月羞花，嬌姿艷質，曲折落入宮中，孤寂幽怨；此時芳華消逝，美女瘦弱；枯坐無聊，只有議論已往。此情此景，十分凄絕。這首詩平實，但很有歸納力，也很宛轉，并給人以幻想的六合，歷史滄桑之感盡在不言之中。

詩人塑造意境，藝術上主要運用了兩種體現(xiàn)手法。一是以少總多。我國古典詩歌講究精煉，寫景、言情、敘事都要以少總多。這首詩正具有舉一而反三，字少而意多的特點。四句詩，首句指明地址，是一座空無蕭瑟的古行宮；次句暗示環(huán)境和時刻，宮中紅花怒放，合理春天時節(jié)；三句交代人物，幾個白頭宮女，與末句聯(lián)系起來推想，可知是玄宗天寶末年進宮而幸存下來的老宮人；末句描繪動作，宮女們正枯坐回憶、議論天寶遺事。二十個字，地址、時刻、人物、動作，全都體現(xiàn)出來了，構成了一幅十分生動的畫面。這個畫面觸發(fā)讀者聯(lián)翩的浮想：宮女們年輕時都是月貌花容，嬌姿艷質，這些美麗的宮女被禁錮在這蕭瑟的古行宮之中，成日價孤寂無聊，看著宮花，花開花落，年復一年，芳華消逝，美女瘦弱，青絲頻添，如此被摧殘，往事不勝重省。然而，她們被禁錮冷宮，與世隔絕，別無論題，卻只能回憶天寶年代玄宗遺事，此景此情，令人凄絕。“冷清”、“孤寂”、“枯坐”，既描繪當時的情景，也反映詩人的傾向。蒼涼的身世，哀怨的情懷，盛衰的慨嘆，二十個字描繪出那樣生動的畫面，體現(xiàn)出那樣深入的意思，所以宋洪邁《容齋隨筆》卷二說這首詩“語少意足，有無量之味”；明胡應麟《詩藪·內(nèi)編》卷六認為這首詩是王建所作，并說“語意絕妙，合（王）建七言《宮詞》百首，不易此二十字也”。

另一個體現(xiàn)手法是以樂景寫哀。我國古典詩歌，其所寫景象，有時從對立面的角度反襯心理，使用憂思愁悶的心境同良辰美景氣氛之間的對立，以樂景寫哀情，卻能收到很好的藝術作用。這首詩也運用了這一手法。詩所要體現(xiàn)的是蒼涼哀怨的心境，但卻著意描繪紅艷的宮花。紅花一般是體現(xiàn)熱鬧場面，烘托歡喜心境的，但在這里卻起了很重要的反襯作用：怒放的紅花和冷清的行宮相襯托，加強了時移世遷的盛衰之感；春天的紅花和宮女的青絲相襯托，體現(xiàn)了美女易老的人生慨嘆；紅花美景與凄寂心境相襯托，突出了宮女被禁錮的哀怨心境。紅花，在這里起了很大的作用。這都是使用好景致與惡心境的對立，來突出中心思想，即王夫之《姜齋詩話》所謂“以樂景寫哀”，一倍增其哀。白居易《上陽青絲人》“宮鶯百囀愁厭聞，梁燕雙棲老休妒”，也可以說是以樂寫哀。不過白居易的寫法直接提醒了樂景寫哀情的對立，而元稹《行宮》則是以樂景作比較宛轉的反襯，顯得更有余味。